靜謐的屋子裏，仿佛連呼吸聲也聽得清。無憂盤腿坐在桌前，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而事實上，她的魂魄已經再次來到了地府之中，留在人間的只不過是一具空空的軀殼而已。

有了前一次下陰的經驗，再加上這次是孤身一人，無憂行事方便了許多，沒過多久就尋到了正要往望鄉臺上走的劉老太太。

如今的老人沒有了身體，看起來又虛弱蒼老了不少，盡管靈魂體的她並不凝實，但她臉上的溝壑卻依然清晰在目。老人長嘆了一口氣，渾濁的淚光在眼中閃動，她顫顫巍巍地提起腳，向望鄉臺上走去。

“等一等！”無憂兩步並作一步快速走到老人身前。

老人也顯然認出了無憂，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顯得有些吃驚：“你怎麽，怎麽會在這裏？”

明白老人心中所想，無憂打消了她的疑慮：“您且安心，我並沒有死，只是特地來這裏想問清事情的原委。”

聽無憂如是說，老人抿了抿幹癟的嘴唇，還是轉過了臉，蒼老的聲音裏透著深深的疼痛和疲憊：“唉，孩子，回去吧，我是不會說的。”

“我知道您的想法，”無憂直視著老人的眼睛，神色中一絲嘆息劃過，“可是您的做法並不能保全您的家人，而相反，對方會因此更加步步緊逼！”

老人驀然擡頭，神色一動，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卻緩緩移開了視線，眼中僅剩的神采也一點點熄滅。千言萬語匯成一聲深深的嘆息，眼淚她蒼老的臉頰上悄然滑落：“你說得對，你說得對啊！我以為只要我死了就能守住這個秘密，讓他們遠離我的孩子，可是，他們這種人，又怎麽可能放手呢！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眼看老人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無憂也不好再逼問什麽，她默默地站在老人的身旁，給予她無聲的安慰。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除了可惜和嘆息再沒有別的辦法。人死不能覆生，世上也沒有後悔藥，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老人可以安心地上路。

過了許久，老人終於從悲痛的世界中緩過勁來，她收拾了一下心情，在無憂的再三勸說下終於說出了那個讓她不惜自盡也要保守住的秘密。

“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家教很嚴的家庭裏，除了正事我父母從來不讓我獨自出門，”老人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話匣子，她的目光變得幽深，仿佛在透過無憂看向不知名的地方，“在我跟你一般大的時候，有一次我偷偷地溜出家門，想去大山裏面玩。”她說到這微微地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還是在感慨過去的青春叛逆。她繼續說道：“雖然我們的鎮子依山而建，我卻從未去過山裏，只是遠遠地見過，我就下了決心哪一天一定要去那裏看一看，所以我就一路朝著山的方向走去。我走了好久好久，穿過了整個村子，終於到了山腳下。”她停頓了一下，滿懷著回憶的眼神看向無憂，似是滿足又像是驚嘆：“你知道我那一次看到山是什麽感覺嗎？那種自由美妙的感覺，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當我走進山裏，我就產生了一輩子要住在這裏的想法，於是我就越走越深，最後……唉，誰都不會想到，那一次竟然會成為我整個人生的轉折！我既遇見了此生摯愛的男人，卻也換來了擔驚受怕半輩子的人生！”

聽到這裏，無憂眼中一絲疑惑劃過，她沒有出聲，靜靜地聽老人講述自己的故事。

“當我走啊走，走到不知道什麽地方的時候，我看著天色有點晚了，就想起來要趕緊回家。我一心急，沒有看清路，就一腳踩在了石子上，整個人就從山坡上滾了下去。”老人說到這裏笑了起來，似乎是感嘆緣分的奇妙，“沒想到我在滾下去的時候竟然撞到了另一個正在休息的人，於是我們兩個就一同又滾了好一段路！”

“這個人是你的丈夫吧？”無憂微微一笑，從她的話中不難猜出這一點來。

“沒錯！”老人點點頭，“就是因為這一撞，把我倆給撞在了一起，以後就再也分不開了。”

“那您說的……”無憂眼中劃過深思，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我說的擔驚受怕的半輩子對吧？”老人苦笑一聲，“那是因為我們在山裏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還沒等無憂驚訝，老人就繼續敘述了起來，眉眼間是深深地無奈和懊悔：“我因為找不到路就想和他一塊出去，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也能安全一點，我們東走走西走走，卻在一個地方不經意看到前面有兩個人在爭吵什麽。本來我們沒當回事，正想走過去問個路，卻看到其中一個人掏出匕首一刀就刺進了另一個人的胸膛！”老人看著前方，雙目沒有焦距，呼吸卻急促起來，仿佛還在為那件事心驚，“我們看到那一幕就嚇呆了，連尖叫都忘記了，只是呆呆地立在那裏，那個人還在不停地踢死去那個人的屍體，嘴裏罵‘叫你跟我搶五色花，叫你跟我搶，你也配有五色花？……’”

無憂聽到這裏猛地一楞，微微瞪大了雙眼，她沒聽錯吧，五色花？風瑾睿覆活需要的五色花？

－－－－－－題外話－－－－－－

中秋前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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